“害怕？不怕是假的，但说实话，比起害怕病毒，我更怕跑得没病毒快，没救好病人。”与上海瑞金医院急诊科主任毛恩强教授对话，这名“急救老兵”的快言快语里，包裹着对病人的热心肠。

作为知名急危重病救治专家，一月以来，毛恩强已与新冠病毒搏击了70多个日夜，尤其是二月出任上海新冠肺炎高级别专家救治组成员，进驻上海“战疫堡垒”——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他站在了抗击疫情的生死前线。这是什么样的拼命状态？上海救治专家组组长、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教授透露过一个关于毛恩强的细节：“不苟言笑，一旦患者好转，他会开心得像小孩。”

深夜老友来电  连续“战斗”至今

1月19日，上海市布置新冠病毒肺炎防控任务，瑞金医院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作为瑞金医院急诊科主任，毛恩强加入瑞金医院新冠肺炎病毒专家组，当天就开始睡在了医院。“没法回家了，第一天就会诊到凌晨。”最初迎战的日子里，毛恩强跟瑞金医院副院长陈尔真一起查看发热门诊、急诊，升级防控举措，“对每个病人，我们都要立刻判断是普通发热，还是疑似，启动筛查流程。”

对他来说，更难忘2月1日深夜的一通老友来电。“老毛，上海救治高级专家组成立了，你是成员。”老友正是张文宏。毛恩强就此加入市卫健委、申康联合在全市医院调拨的“最强救治团队”，与华山医院的张文宏，中山医院的胡必杰、朱蕾，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的王胜教授成为高级别专家组，常驻市公卫中心。2月3日早8点，他们五人在市公卫中心集结，开始了“寄宿生活”。

“第一周，我们没有日夜的概念，大家都是24小时连轴转，凌晨两三点还在指挥中心盯着大屏幕看病人的情况。”毛恩强说，面对这个全球新发疾病，大家都没经验，只有密切关注病人的变化，“探路，找规律”。很快，市公卫中心将电子病历系统连到专家的手机上，可以让他们随时对一个个病人进行研判，从数据里的变化琢磨“对手”。毛恩强说，和平年代面对不明传染病，就是进入“战争状态”了。

太多不眠夜  能叫出每一个病人的名字

回顾在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70多个日夜，毛恩强说：“病人或许叫不出我们的名字，但是我叫得出他们每一个名字，太多的名字将永生难忘。”

3月2日，《上海市2019冠状病毒病综合救治专家共识》公布，毛恩强是30名执笔专家之一。这是怎样的心血之作，他非常清楚。当时，每天上午8点半，他们“五人组”就面对大屏幕，对在院患者“逐一过堂”，不论轻症、重症，200多名患者逐一讨论救治方案。下午4点半，从头再来一遍“逐一过堂”。毛恩强说，如此高密度病例讨论的原因，就是因为感觉这一病毒的特点就是病情变化快。

毛恩强是急危重病救治专家，他发现，不论普通型、重型患者，都会涉及多脏器损伤，除肺脏外，心脏、肝脏、消化道（肠道）、凝血（血液系统）功能等都有受累。“一开始或许表现得较轻，但这团小火苗可能燎原。”毛恩强主张，要把急危重症的治疗理念、技术、方法前移到普通病人身上，防止重症化。

毛恩强感慨，他们是幸运的，摸索了五六天，专家组很快就形成比较成熟的救治方案。二月中旬，随着五大“天团”到来——上海从多家三甲医院调集重症医学团队进驻重症病房，跟高级别专家组形成了升级版“强强配合”。

“有位60多岁的女患者，2月9日发病，10日入院，13日恶化，15日极度恶化，那天凌晨，我们拼了命了，直到早上六七点，病情稳住了。后来，她痊愈出院了。”专家组与“天团”隔着大屏幕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不眠之夜。

唯一想的是  我要拿出毕生所学救你

毛恩强师从著名胰腺外科专家张圣道教授和著名危重病专家汤耀卿教授，尽管媒体曝光度不高，但业内都晓得这位雷厉风行的“急救老兵”有一股铁汉柔情。

瑞金医院急诊曾收治一名24岁的小伙子，他因为海鲜中毒、肠道感染引起感染性休克和多脏器衰竭，从外院被转送到瑞金医院。毛恩强带领团队给小伙子做血液净化，好不容易使生命体征稳定了下来，没想到患者又出现了上消化道大出血，瞬间失血1000毫升，血源告急。毛恩强不得不向血库再要了四个单位的少浆血，“没办法啊，兄弟，24岁啊，24岁啊，救救他！”这句话戳中了在场许多人的内心，有人直接湿了眼眶。

从医30多年，毛恩强就这样靠着一股信念在急诊守着各种患者，他习惯了每天与病魔赛跑，他参与过上海乃至全国很多公共卫生事件抢救，但他说这次不同以往任何一次。“面对这个新发传染病，对患者，你唯一想的是：我要拿出毕生所学救你。这就是大考，对医生，对医院，对城市。”毛恩强说战“疫”至今，上海在救治力量的调配、应急响应等环节的很多做法值得总结。

如今，上海本地病例减少，毛恩强与高级别专家组都开始了在各自所在医院与市公卫中心“两头跑”的模式。“70多个日夜，一直牵挂着家里人。”毛恩强口中的“家里人”不是他的家庭，竟是他主持的瑞金医院急诊科。原来，今年1月至3月，瑞金医院急诊、急诊ICU的病人量与去年同期相比几乎没减少。疫情期间，来急诊的，就是来求救命的。许多个夜晚，身在市公卫中心的毛恩强会给“家里”打电话，了解危重病人的情况，他说每张病床上都是生命，当医生的，要对得起每一个生命。

文/唐闻佳